烈日
天上那层灰气已经散开,不很憋闷了,可是阳光也更厉害了: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,只觉得到处都闪眼,空中、屋顶上、墙壁上、地上,都白亮亮的,白里透着点火,从上至下整个地像一面极大的火镜,每一条光都像火镜的焦点,晒得东西要发火。在这个白光里,每一个颜色都刺目,每一个声响都难听,每一种气味都掺和着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。街上仿佛没了人,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,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,白花花的令人害怕。
老舍《骆驼祥子》
略带西斜的七月太阳很残酷地停留在半空,洒下炙肤的热力;每一块石头,每一片沙土,似乎都在喘息。
茅盾《虹》
炎炎的太阳,高悬在世界的当空。红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面,地面着火了,反射出油一般在沸煎的火焰来。蒸腾、窒塞、酷烈、奇闷,简直要使人们的细胞与纤维,由颤抖而炸裂了。
柔石《人间杂记》
公路上焦干,滚烫,脚踏下去,一步一串的烟;空气又热又闷,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了似的。
王愿坚《普通劳动者》
午后的阳光,太强烈了,连秧田里的水,都给蒸得暗地发出微小的声音。禾苗叶子晒得起卷子,失掉嫩绿的光泽,又没有一点风,人走在两边都有禾苗的田埂上,简直闷热得浑身流汗,气也不容易透一口,因此谁也不愿意出来了。
艾芜《一个女人的悲剧》
烈日当空。道路两旁,成熟的谷物在炎热下弯着腰,低着头。蚱蜢多得像草叶,在小麦和黑麦地里,在岸边的苇草丛中,四处都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。
在这酷热的天空下,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。天色蔚蓝耀眼,带着那种即将变成火红的橙黄,就像金属过于挨近火炉时一样。
(法国)莫泊桑《一生》
斜阳
这是薄暮时候了,天上一团团棉絮似的白云,已渐渐化成了褐色,火一般的太阳,也在半小时前走上了它的末路,只剩四分之一不到的躯体,还逗留在地平线的上面,从西北那边发出一些暗红色的光华来,使空气里的热度,一时再无法降低下去。
秦瘦鸥《秋海棠》
漫天匝地的斜阳,镶出西边天际一两抹的绛红深紫。这颜色须臾万变,而银灰,而鱼肚白,倏然间又转成灿然的黄金。万山沉寂,因着这奇丽的天末的变幻,似乎太空有声!如波涌,如鸟鸣,如风啸,我似乎听到了那夕阳下落的声音。
冰心《寄小读者》
西斜的红日,在云隙中移动,它似乎不忍心瞩望这被敌人丢下的血体,又不愿即刻离去,时而出现,时而掩进白灰色的积云块里。它那冬天特有的火红柔和的光泽,从云隙中射出来,倾泻在烈士的遗体上。斑斑滴滴的鲜血,放出灿烂的光辉!
冯德英《苦菜花》
落日
太阳落山了,它的分外红的强光从树梢头喷射出来,将白云染成血色,将青山染成血色。在这血色中,它渐渐向山后落下,忽而变成一个红球,浮在山腰里。这时它底光已不耀眼了,山也暗淡了,云也暗淡了,树也暗淡了。
徐蔚南《山阴道上》
傍晚的太阳是那么大,那么红,又那么圆,它那辉煌美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江面上,撒下了一大片闪亮的、鲜艳的玫瑰红的细鳞片。
草明《原动力》
落日的余晖在水面上,把这片宽广的河水变成一面五光十色的国旗,旗面上一道道金色的、紫色的、红色的条纹闪闪发光,光剩下仙岛沿岸的树木反映在阴暗而平静的水面上的倒影了。
(美国)马克·吐温《镀金时代》
疲乏的太阳,静静地燃烧了中午和早晨之后,落到地平线下边去了正在隐灭的白昼迷人地、忧愁地、鲜艳地泛着红光,像疾病缠绵的美女临终前颊上的红晕一样。白色篷帐和天幕的篷顶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火焰般的玫瑰色的光,耀眼地闪烁着。
(俄国)果戈理《狄康卡近乡夜话》
小径转了个弯,正好通向下沉的太阳。一轮庞大的红日,围着镀金边的狭长明亮的云带,斜挂在天空中,看起来好像把树梢点燃了,并向花园里倾泻它那橘红的光辉。
(德国)托马斯·曼《特里斯坦》
太阳开始沉落到科西嘉的后面,科西嘉的群山衬托着天空划出鲜明的轮廓,雄劲地呈露着峥嵘的山峰。这座大岩山像巨人亚达麦斯脱似的气势汹汹地俯视着小船,它遮住了太阳,而太阳染红了它较高的山巅。阴影渐渐从海上升起,似乎像在驱逐落日的余晖。最后,太阳的余晖停止在山顶上,在那儿逗留了一会儿,把山顶染成火红色,像一座火山的峰顶。
(法国)大仲马《基度山伯爵》
海上日落
夕阳变成一个熟透了的大圆番茄,缓慢地沉落,溢彩浮金的海平面突然跳起来,吻它,咬它,粗鲁而又亲昵地把它用力抱进火辣辣的怀抱。它挣扎着,半推半就。霎时间,大海的胸脯被烫破了,流出金红色的血液。
吕雷《海响》
奔跑了一天的太阳仿佛真是疲惫不堪,再也没有多少热力了。夕阳通体燃烧着的橘红色已逐渐由浓变淡,同时以肉眼能感觉到的速度慢慢地往下沉,终于完全消失在海平线下。但它又像是并不情愿就此离去,于是便以它的余晖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抹下壮丽动人的一笔:西天好像突然筑起一堵绛紫色的“墙”,晚霞把这墙涂染成红色一片,愈往上这红色便由赭红而粉红而至于更淡,终于和灰蓝色的天幕融为一体。
启治《日落大海留深情》
当太阳接近海面时,周围嘈杂的人声突然寂静下来,碧空如洗,夕阳的余晖给天际涂上了一层柔和的橘红色。无边的大海轻波荡漾,静悄悄地等待着太阳归来。落日越来越大,颜色越来越红,却一点也不刺目耀眼。当太阳刚刚接触到海面,仿佛突然受惊了似的,轻轻一跳,又离开了水面。接着又沉落下去,被海水溶化着,一点、一线、一片,把周围的海水都烧红了。最后又剩下一点,像一颗红亮的小星星,在海天相接处浮动着,跳跃着,闪烁着,终于慢慢地完全消失了。天际的一条狭长的橘红色光带也渐渐收敛,而被一层弥漫的黛青色代替了。
顾炯《绿水角》
晚秋的太阳,只留下一道金光,浮映在烟雾空蒙的西方海角。本来是黄色的海面被这夕照一烘,更加红艳得可怜了。从船尾望去,远远只见一排陆地的平岸,参差隐约的在那里对我点头。这一条陆地岸线之上,排列着许多一二寸长的桅樯细影,绝似画中的远草,依依有惜别的余情。
海上起了微波,一层一层的细浪,受了残阳的返照,一时光辉起来。飒飒的凉意逼入人的心脾。清淡的天空,好像是离人的眼泪,周围边上,只带着一道红圈。是薄寒残冷的时候,是泣别伤离的日暮。扬子江头,数声风笛,我又上了天涯漂泊的轮船。
郁达夫《海上通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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